尔滨赋

人蛇相恋,又何尝不是一种狂野呢?

我和哈尔滨的缘份,始于1997年的夏天。

生平第一次坐火车。火车载着我,离开了我出生的南方村庄,驶向了两千多公里外的北国冰城。火车上人满为患,我几乎是一路“站”着到了哈尔滨,过程虽然有些悲惨,回忆却足可珍贵。在接近哈尔滨的东北大地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了玉米地一望无际的北方乡野,与我的家乡是那样不同。

而那个遥远的北国冰城,是我人生旅程中独特而又重要的一站,人生中最宝贵的青春岁月,献给了这座本来与我毫无关联的尔冰之城。有些怀恋,有些怀念。

那里的冬天。冬天,足以显着哈尔滨这座城市与南方的差别了,不会融化的冰,粉厚的雪,从浴室出来后即刻被冻住的头发,这一切,都让人感觉惊奇。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只要出门时穿护得当,原来并不可怕,冰天雪地里吃一串冰糖葫芦,又是多么惬意而浪漫。一场毛毛雪,几个艳阳天,如果有一个城市能够让南方和北方相遇,那就是哈尔滨。

那里的冰。南方的冰,并不是每一个冬天都有,而且,通常是水面上薄薄的一层,太阳一出,不多久便化了。哈尔滨的冰,让我这个南方人开了大大的眼界,大块的、厚厚的冰,就像晶莹剔透的巨大砖块,真是寒冷天气赐予的礼物。在雕刻家的手下,冰块简直有了魔法——我第一次在哈尔滨冬天街头见到的冰雕,不但形状各异,而且色彩斑斓,令人叹为观止。然而那还是20多年前的冬天,如今哈尔滨的冰雕创作,想必是规模更为宏大、技巧更为惊人了吧?2023年的冬天,哈尔滨的冰雪旅游,突然火爆全国,实在是雪藏了多年后的厚积薄发。那般独特的冰的艺术,可不是艺术王国里的又一座宫殿么?

那里的街。中央大街,名闻遐迩,独特的建筑和路面,让整条街看起来本身就像是一件艺术品。在全国众多步行街中,中央大街的步行味道无疑最为醇厚。尤其人少时候的夜晚,漫步于大街,更觉为一种风情包围,无论是两边的建筑,还是偶尔碰到的在大街上献艺的歌手、演奏家,都为自己增添了一分置身于百年时光里岁月悠长的感觉。这种味道和感觉,在同为步行街的上海南京路,北京王府井是找不到的。

那里的江。五月的松花江,江面辽阔,露出水面的河床,长满了青草,仿佛草原一般,和江里的太阳岛一样,是野外休闲、约会的好去处。而雨水充沛、江水上涨的时候,松花江浩浩荡荡,一眼望过去,江面又像极了一片海。一九九八年的夏天,恰遇雨水大爆发,我还特意跑到松花江边,看到江水上涨后的壮阔水面,印象深刻。

松花江边的公园,是一处静谧的所在,非常适合散步。而我,也正是在松花江边公园的某个台阶上,在众目睽睽之下,献出了自己人生中的初吻。初吻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在一棵大树底下,在傍晚的斜阳落在我们头上的时候,我们吻得悠长而忘情,而江边的行人亦很尊重一对青年男女情侣的接吻,没有任何打扰发生。

那里的人,那时候的我们,以及青春的狂野。可记得那个晚上,火车朝着我们驶来,而我们却在铁轨边上,卧着发生了彼此的第一次。我们兴奋而惶恐地卧倒在地上,当火车车头的灯光在我们头顶掠过时,我知道人生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人生中一段狂野而浪漫的旅程,要遇上合适的人、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机,甚至合适的空气才会发生。我们在哈尔滨的一段铁轨边上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不能不说是人生旅程中被无意安排的独特一晚。

也是青春宴歌。

有人说,怀念一座城市,和这座城市无关。其实,终究还是有关的。这座城市留下了你的初恋和初吻,那这座城市在你的命中注定就难以被忘怀——我倒以为,哈尔滨还真有成为“爱情之都”的先天条件,冰雪虽冷,却象征着纯洁,又足够浪漫多情,只是缺少几个著名的好故事罢了。好比杭州的“爱情之都”名号,大半原因乃是梁山泊祝英台,以及许仙白娘子的故事。特别是许仙和白娘子,人蛇相恋,又何尝不是一种狂野呢?

-by 冯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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