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读悉达多

火车上其实是适合读书的。

倘若一人独行,在车上也并未发生邂逅文艺女青年之类的事;或同行之人并无话可聊,那么只好读书了。书不宜厚,以吸引人阅读的小说类为佳。但我以前坐火车出行,随身携带的却是一册薄薄的唐诗或者宋词选,并且也确实会拿出来默念背诵——这也是一番功夫了。可是我的记忆并不好,能记住的东西总是廖廖。

前些天去北京,火车上携带的书叫《悉达多》。这是一本宗教哲理性小说,但语言并不枯燥,挺适合阅读,人还未下火车,全书已看了大半。悉达多,我只是觉得,我很理解、体会这个人的内心经历。悉达多,这个最初的苦行者,后来的世俗狂欢者,再到最终的苦行者。他追寻的东西完全脱离人的日常体验和经验;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向前一步,就会面临悉达多的痛苦。庆幸的是,人们根本意识不到这一步的存在;或者仅仅是在冥冥之中、一念之间曾经意识到过而已。

悉达多的痛苦到底是什么呢?这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

《悉达多》书里的另一个人物,名妓伽摩拉,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同样身份的女子黛依丝。《黛依丝》还是我小时候读过的一本书,主角同书名。很奇怪这么多年还清晰地记得这个名字。这小说里的另一个主角,也是一名苦行者——所不同的是,这名苦行者最初是要极力说服黛依丝皈依,结局却是:当黛依丝虔诚皈依的时候,苦行者却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而爱欲,与他的信仰是完全不可融合的。

以上两篇都是外国小说。都可列在我的推荐名单上。

不过,外国小说,大约是翻译的缘故吧——能让人阅读体验好的真不多。印象中最让我看得最津津有味的外国小说是司汤达的《红与黑》。注意,我说的是津津有味,这并不代表作品本身的地位高低。别人眼里地位高的小说,到了自己这里或许味同嚼腊也未可知。

不知道咱们的《金瓶梅》翻译成了他国文字,人家阅读起来会是怎样一个体验。我们中国人常说咱们的古典文学有“四大名著”,我看这个提法以后实在应该更正一下,改称“五大文学名著”才好——《金瓶梅》的写作,很多世界一流作家都要望尘莫及吧。

但很奇怪中国竟然没有诞生像《悉达多》这一类的小说,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不曾遇见。中国的古典文学里,诗词类有很大部分能体现出老庄、苦行一类的思想,而不惟儒学是瞻——儒学提倡的是建功立业,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中国的古典小说,这番面貌却似乎很少见。或许《聊斋》这样谈鬼说孤的,算是一种隐蔽的面貌,接近诗词里的隐逸思想。

其实中国古时候的文人多有隐士的情怀。“四大名著”的作者,拿儒家的成功标准比,都可算作隐士吧?《金瓶梅》的作者更甚,连个真姓名都没留下,惹得一帮考古考证专家直到如今,也还没鉴定出兰陵笑笑生到底是历史上的哪一位人物。

莫非有隐士的时代才能出真正的好作品。

-by 冯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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