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让我在生日这天

说一些批评的话

而不是祝福

我不歌颂自己的生日

我早已放弃生日赞歌

如今对许多人来说

生日就是苦难日

//

很多逻辑被改写了

在这片土地上

年龄成为身份标签

在你身富力强时

生日即开始宣告衰败

宣告社会对你的格格不入

除非你占着某着位置不动

//

浮躁和怪吝空气阻塞了大地

蚂蚁一样的人群占满空间

却自以为得了终身安全保障

常识和甘泉水一样稀有

奇怪的价值观像马蜂一样嗡嗡作响

//

即使我心有不甘

我依然大声宣告不愿年轻十岁

-by 冯子明

此时此刻

你曾经是黑夜

用温暖和湿润

将我紧紧包裹

//

然后火车来过

它是驶向黎明

或是驶向未来

我也无从了解

//

然后月光来过

你浑圆的双臀

裸露在月色中

是宇宙的模样

//

然而此时此刻

我们还是

不要相遇的好

-by 冯子明

天台山访隐士

想起曾经去天台山访隐士的事来了。

那时,我从一家互联网大厂裸辞,听说天台山上有隐士,便一个人上了山,想去寻访一番。在山顶,我打听之后,山上的人告诉我,确实有人在不远处隐居。沿着打听来的路线,在一条林间的小路上走着,听着竹林掀起的风声,果然见前方路边有一座茅草屋。不过,走近发现,这一间茅草屋并无人居住。继续前进一段路之后,却在山坳里看到了另一座茅草屋,屋顶似乎还升着炊烟。于是我不由加快脚步向那茅草屋走近。及至门前,发现屋内有一名道士装扮的男子,个子不高,年纪看着也不大,身上和脸上,干净利落。那么,这便是我要寻访的隐士了。

说明来意,对方挺和善地请我入座、喝茶。屋内陈设简单、朴素。我和隐士具体聊了些什么,已经记不太清了,记得他大概向我介绍了他的身份、经历,是个外地来山上隐居的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坦诚——他告诉我作为隐士,需要遵守一些戒条,而最难戒的则是“淫戒”。我问隐士在山上基本生活物质何来,他倒也并不隐埋地向我说明,山下有善心人,会定期无偿送米上山。我和隐士的对话谈得并不很深入,可能那时我的人生阅历毕竟也还有限。我后来问自己何以会对隐士产生兴趣,答案是自己的内心,也许有某种类似的天性。

多年后,我读到美国作家比尔·波特的《空谷幽兰》、《寻人不遇》等书,大为亲切。想不到的,一个美国人,却对中国的古代文化,有那么深刻的痴迷与了解,实在是很有意思。这个美国人非常熟悉中国文化,他去了终南山寻访隐士,记录下隐士的生活;寻访一些中国古代诗人的故居或安葬之所,然后倒出一杯酒,凭吊那些古人,口中还背一些古人们的诗篇——这些独特的行为,在我们世俗的眼光看来,有些神经叨叨,甚至可能会被叫做“迂腐”——这样的行为,中国人也许不屑于做,却教一个美国人做了。当然,我是欣赏这个美国人的中国人之一。

我将比尔·波特视为我的异国知音。

至于我当年在天台山寻访隐士,倒并不是为了凭吊什么,或者为了得到隐士的指点之类。的确,那时候个人在情感生活上的低迷,是我上天台山寻访隐士的重要原因,以至于我在路边见到那茅屋,竟写了“路偏茅屋生,迷惘落一身”这样的诗句。事实上,不同隐士的人生背景千差万别,而真正的隐士,我认为需要在文艺或某方面的学术上,有相当高的个人修养才行。坦白讲,比尔·波特寻访到的那些隐士,符合我心目中隐士标准的,可能也并没有。

和所有对隐逸行为有天然向往的人一样,我心目中的隐逸偶像首先是陶渊明。

天台山上,自然也有过知名的隐士,不过,却是僧人。比如“诗僧”寒山,生前寂寞,死后荣光,声名其实直到近世才渐大。《全唐诗》上对他的介绍是:“寒山子,不知何许人。居天台唐兴县寒岩,时往还国清寺。以桦皮为冠,布裘弊履。或长廊唱咏,或村墅歌啸,人莫识之。”如此看,则寒山实在是一个苦行僧。在那样的苦行生活中,还能保持着积极的诗文志趣,实显“诗僧”本色,譬如他的这句诗:三界横眠闲无事,明月清风是我家。

除寒山外,又譬如拾得与丰干,亦是著名的天台山诗僧。一个僧人仅仅会做诗还算不上诗僧,必须能做得好诗方算。能做好诗的僧人,大概要数唐朝最多。寒山、拾得,还有德诚、皎然、灵一、王梵志等等,这些个唐朝和尚,都是有才华的诗僧。本质上,那时候的出家为僧,对于求隐的人来说,也是另一种隐居。如果是置身于香火旺盛的寺院,则不但是隐,还是“大隐隐于市”的隐了。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不知道当初天台山上相遇的那名隐士,如今可安在?也许,当年那些作为隐居之所的简易茅草屋,亦早不复存在了吧。

隐居的门槛当然是越来越高了,对于绝大部分现代人来说,这几乎就是可望而不可求之事。在我老家不远处的山间,海拔700多米的地方,有一个村庄,整体被改造成了民宿。那些杭州上海等地的客人,周末不惜用几个小时的时间驱车前往,花费数千元,只为了求得在山间隐居一晚的待遇。他们在周日返程的路上,心情许是沉重的吧?至少难有轻松欢欣之感。有的人原本乡村出身,奋斗了半辈子,才在城里拥有了钢筋水泥砌筑而成的若干居室,没想到,他们内心真正向往的,却是回归乡村。

在这些人的少年时代,都曾经意气风发、志向勃勃。但是若干年以后呢?譬如现在,譬如我,对世界的看法,对志向的理解,已经全然不同——从过去一心想着“跳出农门”、向往大城市的生活,到如今却是渴望有一天能够离开城市回到乡村生活。然而,城市已经成了衣食父母,想离开的时候,却已经难以离开了。

我们的社会生活节奏正在变得越来越快。节奏的加快,与时间成为历史的速度,正越来越成正比化——比如一年以前的事,现在甚至都可以称为历史了;若干年后,也许人们将对昨天都充满疑问,昨天将成为今天的历史。当年横在眼前的那道农门,终于是被你跳出了,然而夏夜的星空,宁静清爽的空气,荧火虫的微光——这些难道竟能在城市里找到吗?而从下岗到失业,无论是社会舆论还是国家,都不再显得温情脉脉,你在城市里的生存压力,只有你自己来承担、自己接受生存压力的逼迫——尤其是对那些农村出身、尚未在城市里立稳足跟的“新城里人”来说,这种感觉尤甚。

我怀念那个在天台山寻访隐士的上午。现在想起来,好像是昨日一场梦,时代的车轮,竟已滚滚地从我身上又碾过去了十五年。

当然,隐居不是鼓励人坐吃山空,更不是躺平不奋斗。隐居不过是一种人格追寻,生命追问。隐居就是现代人的一个梦,但是这个梦,你千万不要轻易打碎它。

-by 冯子明

失忆

我记得你的肉体
高耸的乳房比麦田金黄

我的记忆里
肉体也是
痛苦的土壤
折磨的源头
灵魂寄居在肉体内
观望着悲哀的发生

趁着我们有记忆
也让我们回到
河床裸露的草地上
那是可以恋爱的地方
回到母亲的子宫里
回到我们的初次相识
回到第一次写情书
回到第一次面红耳赤
回到情窦初开
回到纯真年代
回到有梦的年纪
回到为梦想干杯的那个晚上

回到那一天
你清澈的目光春意荡漾
爱欲的潮水涨满我胸腔

如今这一切都已消逝
成了没有意义的事
我残破的身躯时日无多
正如这支离破碎的世界

我只是想在离开前
告诉你———
那一瞬间
时光在我指间已停了千年

注:假设自己在病床上写下这首诗

-by 冯子明

闪电/词语/母亲/礼物

闪电

我在你身体上发明闪电
在你我两具肉体之间
电流横鸣
就像夏日天空

我在你身上制造闪电
你也在我身上制造闪电
我要用我的肉体摩擦你的
你也用你的肉体摩擦我的

在你身上有连通宇宙的秘密通道
你的身体湿润而干热
不要让我在你身体里烧成一粒灰
否则我将无法为你写出下一首诗

词语

必须用乳房这个词
才足以表达母性的含义
以及女性身上最重要的美

美需借助美的词语表达
胴体这个词很美
但酥胸这个词更美

必须用痛饮这个词
才足以表达名士的定义
以及向先人致敬的一种情怀

何以痛饮
忧郁愤懑
家愁国恨
一饮而尽

奄奄一息
气若游丝
老态龙钟
步履蹒跚

当心和酸连成一个词
真是世界最悲切的情绪

每个词语
都有自己的使命
词语的使命
是关于生存和死亡的一切
是用有限表达无限
用今生今世表达生生世世
唯一的问题是
词语的数量太有限
于是我们总陷入孤立无援

母亲

冬天是父亲
据说以严肃著称
而母亲可以是任何一个季节
只不过母亲的冬天
也没那么严厉

母亲的身体连着大地
用成熟的葡萄般饱满的乳房
生出影响深远的乳汁
影响了所有的父亲
以及每一个将成为父亲的人

我能不能送你一份礼物

我能不能送你一份礼物
我在问你也在问自己
因为我的礼物不值钱
也不一定符合你需要
还可能造成你心理负担

这份礼物是
一场文字的集会
几代情感的聚变
众多星球上思想的舞动

送礼这件事
辟如以钱送礼
喜欢的人开心笑纳
讨厌的人视为冒犯

而我的礼物是天上的一颗星
它发出微弱的光接近你
接近宇宙中的另一颗星

-by 冯子明

什么样的你才是你

我是个对你有用的人

你的恭敬热情不是你

我是个对你无用的人

你的冷漠粗鲁才是你

//

就像两个世纪争夺一名诗人

一个世纪说

他出生在我的世纪

所以他是我的诗人

另一个世纪说

不 他的诗创作于我的世纪

所以他是我的诗人

//

只有当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而每一个世纪接纳我 包容我

那才是我的世纪

//

我也想到了另一个你

曾经和我热恋投送柔情的你

我曾经吻你一千次一万次

你也吻了我一千次一万次

而我只是对你不小心一次

你却决绝地判了我死刑

//

究竟哪一个你才是你

竟可以轻易地忘掉那些吻

//

我希望自己对你是个无用的人

-by 冯子明

读书录第二十三辑

220.读洪子诚《日瓦戈医生:生活的多个面向》,作者提到:“在相近的社会制度,在思想、文学都受到严格控制的情况下,为什么当代中国不可能出现如《日瓦戈医生》那样的作品?答案是我们这里尚没有形成一个与政治分裂的独立的文学传统。”这个问题很好,因我之前也提到过。在我看来,这种与政治分裂的文学传统中国并非自古没有,至少小说不是。中国伟大的小说产生在古代,何以如此?正是有独立的精神身份,小说尚未成为国家意志的一部分,那些伟大的小说作品都来自民间。可见,现代中国在文化、文明的传承上,是欠了怎样的债。

221.《一个孩子的诗园》作者史蒂文森,即《金银岛》作者(惭愧我也没看过),以一个孩子的视角和身份写的诗。无意看到有介绍说这是英国国宝级儿童读物。中英双语的版本,倒也值得留心。

222.“漫步于淡泊无求的青草地上,无比满足地混迹于菜蔬花草间。”“如果你在失去自己的闲暇,当心!你可能在失去你的灵魂。”出自《浮生琐记》(朱纯深 译)之《人在世外》,作者是英国作家波绍尔·史密斯(1865-1946)。这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一个维护和追求“纯正英语”的名士,英语正确用法的权威。鉴于这个身份,这本英汉对照、篇幅短小的优美散文和格言集,倒是英文阅读的好材料,值得。书的译名,让人想起咱们的《浮生六记》,不同的是,《浮生六记》是长散文。

223.“我想我对英雄主义和圣人都不感兴趣,我所感兴趣的是做一个人。”里厄看到了世界的荒诞,也知道人类的危机永远不会过去,但他相信:即便身处荒诞,人也一样具有尊严和价值,面对荒诞,人要承认和正视现实,要做出积极的反抗。来自47岁遇车祸身亡的加缪笔下。致敬加缪,尽管他的书我还不曾深入。

224.海明威是被毁灭的,还是被打败的?

225.“在山谷中这个灰暗和闷热的早晨,沙皇的样子有点可怜。同时又令人感到困惑、害怕:这么畏缩、羞怯的人竞会是一个压迫者,这么软弱的人,竟然主宰着人们的生杀大权,或下狱处死,或赦免恕罪。”这段话极好,如果我也有能力写个小说,也会像帕斯捷尔纳克在《日瓦戈医生》中这样写。因这也是我一直思考的一问题。

226.这段《日瓦戈医生》中的描写,非常喜欢,录而念之:“拉拉顺着铁路走在朝圣者踩出来的小路上,然后拐进通往森林的草地小径。她不时停下步来,眯起眼睛深深呼吸着旷野上繁花的芳香。这芬芳比父母更亲,比情人更好,比书本更富于智慧。一刹那间,她的存在又有了新的意义。她领悟到自己生活的目的就在于要把握大地的动人心魄的美,并一一道出这美来。如果她做不到,出于对生活的热爱,她要为自己留下后代,让他们替她完成未能完成的使命。”

227.“工作与谋生哪个为主,哪个为辅,在特朗斯特罗姆这里是不确定的,而他任由它存在。”读云也退书《勇敢的人死于伤心》,才知道这个特朗斯特罗姆一辈子就写了200多首诗,59岁半身瘫痪。可就是这个人,80多岁凭借诗歌拿了诺贝尔文学奖,也是一段传奇了。他《孤独》这首诗里这几句颇让人喜欢:

我必须孤独

早晨十分钟

晚上十分钟

——无所作为

-by 冯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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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为你献上三百首诗

编选一部经得起考验的诗集

编选这部诗集,最初的想法是送给自己,或者以后送给孩子。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觉得市面上现有的综合性诗选集,自己特别满意的没有;当然,这可能有版权方面的因素。但我还是决定自己动手编选一部诗集,并假设这是一本出版物。

我想到的是编选300首诗。之所以是300,是因为300在中国是个特别的数字——《诗经》被称为诗300,《唐诗三百首》亦是300。我从全世界范围内,编选出300首诗,也是想向《诗经》和《唐诗三百首》致敬。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我们的先人几千年前就创造出了伟大的诗歌。不过,中国的现代诗(白话诗)起步较晚,而这部诗选集,是一部现代诗诗集,从目录的编排上,你可以很容易就看出中文现代诗的发展历程。所以,就现代诗则言,诗歌的汪洋大海尚在国外、在世界各地。

我们伟大的《诗经》乃是孔子所编选,《唐诗三百首》的编选者、清朝的蘅塘退士孙洙,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事实上,各类名人编选的唐诗选本,数量众多,但流传最广、知名度最高的,还是蘅塘退士的选本。在中国,文学选本由不见经传人士所编、而又经受住时间考验的,还有《古文观止》,这本书的编选者,是绍兴吴楚材、吴调侯叔侄二人,皆是民间普通人士。但谁也不能否认,《诗经》以降,《唐诗三百诗》和《古文观止》,实是中国古典文学中影响最大、流传最广的选本。这自然也给了我信心——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写诗读诗人,对于自己所编选的这部诗集,我却自信它有可能是最好的综合性诗集。不过,从全世界范围内的诗作中,选出300首,其实难度非常大。

我编选的标准描述如下:这首诗能令人心动、甚至瞬间就令人心动,情感是第一位的,无论是强烈还是柔和,而且这种情感是一种不容易过时的情感,能让人屡读不厌;诗的篇幅适中,明白易懂、不晦涩,适合朗诵,语言要有诗意;最理想的是那种“有篇有句”的诗,即诗中有金句、特别动人的句子,而整首诗也属上乘之作。当然,这样的标准会漏掉一些好的诗作,比如就篇幅而言,一些诗人最重要的代表作,往往是他们的长诗——惠特曼的《自己之歌》,有1300多行,拜伦的《唐璜》,更是达到了16000多行,等等。这一整部选集当中,只有海子的《生日颂》等少数几首诗,达到了100行左右。另外,还有一条规则,入选诗人的出生年份以海子为界,即不晚于1964年出生。言而总之,我这部诗选集的定位是大众读本,对于想阅读长诗,或想对诗人有更深入、更广泛了解期待的读者,应该去读诗人的专集甚至全集。

不过,全世界的诗人何其之多,我也非专业的诗歌研究者,坦白说,我并没有、也不可能读很多全集甚至专集。我获取诗歌的途径,有的是选集、有的是专集,少量才是全集。其实大部分人都是通过选集阅读和接触诗歌的,所以,选集对于大众读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于我来讲,编选这部诗集的优势是可以轻装上阵、没有负担,因为我和文学界、诗歌界,并没有半点联系。我所选,都是发乎内心。

对于一部着眼于世界范围内的诗选集而言,国外诗歌的译本选择至关重要。同一首诗,不同的译本,会有天壤之别的感觉。这个时候,不能迷恋名家和权威,有时候,一个普通译者的译本,要比名家高明。而且以我的观察,同一个译者在翻译同一个诗人的作品时,有的好、有的却一般。所以,编选国外诗歌,其实就是帮助读者选择更好的译本。

比如说,里尔克的《秋日》,译本很多,包括德语翻译名家冯至,也译过这首诗,但是在比较过众多不同的译本后,我选择的是北岛的译本——这个译本也是我多年前,在一次朋友家里听别人朗颂时听到的,印象极为深刻,只是一直不确定译者是谁。

可以举例比较下译本间的不同,以《秋日》后五句为例,冯至的译本是: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在林荫道上来回

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北岛的译本则是: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这几句诗是整首诗的灵魂。“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和“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无疑后者更有诗意、语感更美。但这种差别,对整首诗来说,却是致命的。当然,这里绝非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在选择其他诗时,也有北岛的译本感觉不如其他译本合适的时候。毕竟翻译的过程,情形可能比较复杂,比如有直译和转译的区别,但对我而言,读者对象毕竟是中文阅读者。

又比如卡瓦菲斯的《城市》,也有若干译本。我第一次听到这首诗的朗诵时,内心极有共鸣,诗的语感也非常强劲,但后来买的一本《卡瓦菲斯诗集》,是黄灿然所译,和我之前接触的译本(西川译),感觉上就要差不少。以这首诗的开头为例,黄灿然的译本是:

你说:“我要去另一个国家,另一片海岸,

找另一个比这里好的城市。

无论我做什么,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西川的译本是:

你说:“我要去另一块土地,我将去另一片大海。

另一座城市,比这更好的城市,将被发现。

我的每一项努力都是对命运的谴责。

黄灿然是译诗名家,近些年来比较活跃,在年轻读者中也许知名度更高。但就这首诗的译本而言,无疑西川的译本更有情感、更有张力,所以,在比较了黄灿然和其他人的译本之后,我选择了西川的译本。当然,黄灿然有些诗的译本,在不同译本中又是最佳译本。也就是说,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最好的译本,都落在自己头上。比如我选聂鲁达的诗,有的译本选陈黎/张龄芬,有的又不是。不过,好与不好,这当中毕竟有主观体验因素,并没有绝对的标准。我只能说,自己尽力选出我所认为最好的译本。

所以在国外诗的选择上,更多的精力是花在不同译本的比较上。这需要广泛的阅读,本人才疏学浅,对翻译一事也毫不通晓,接触的译本或许并不够多,所以,也不敢保证即便是按自己的标准和审美,选出的译本就一定是最好的。

甚至还有很多诗人甚至著名诗人的诗作,并未在这个集子里入选。这也怪乎本人才疏学浅、见闻十分有限。一首诗也是一个人,有的人有的诗,可能只是无缘遇到,并非一定不值得入选。事实上,以我一人内心之力完成这部诗集的编选,已经颇让自己觉得欣慰了。当然,这不会是这本诗集的最终版本,以在后的日子里,我会一如既往地读诗、写诗,并不定期地优化这本诗选集,这个过程,会在书后的“跋”中予以记录。

成稿于2024年12月 2025年1月编辑版式调整

我编选这部诗集,也是在向《诗经》和《唐诗三百首》致敬。不过,《诗经》和《唐诗三百首》虽然都称300,实际入选的诗歌数量,并非300整数,而是300略有零头。我编选的这部集子中的诗歌,按作者的出生时间先后排列,时间跨度从1200年代的古波斯鲁米,到1960年代出生的中国诗人海子,共收录世界各地140多名诗人的诗作300首整。不过《出自内心》这首诗在编排顺序上有点例外,本来应该放在前面,但我把它放在了最后,因这首诗的主旨,与我竟十分地贴合,用作整部诗选的收尾,实在太好。

这部诗选集中的内容主题,从爱情到命运、到生命、生活、孤独、死亡、友情、自然、国家、热爱等等,范围算得上十分广泛。比如也有写给孩子的诗,虽然不多,但体现了成年人内心的特别柔和之处——写给儿子的诗有博尔赫斯的《致儿子》,写给女儿的诗有伊格内托的《致女儿》、戴望舒的《示长女》。我得明示一点,兼顾国家和地区平衡并不是我选诗的原则,但我的阅读面的确有限,所以,我除了坚持继续写诗外,也会坚持读诗、扩大阅读的关注面。特别需要说明一下的是,外国诗作,译者是极为重要的角色,非常值得感谢,没有他们,我们在诗歌上的视野,便难以扩展到世界范围。而中国的现代诗歌起步较晚,更多的优秀诗作,毕竟是在国外。这部集子里的少数外国诗作,由于某些原因,编选者无法确定译者,都以“佚名”表示。对这些译者,同样表示感谢。

世界诗歌,数量极为浩繁,从中选出300首,其中难度,比起从全唐诗中选出300首来,不可谓不更大,即使现在有了互联网作为帮手。我也发现,中文互联网上,还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全球诗歌库,编选这部诗集,主要还是依赖纸质书籍。

鉴于本人的学识之浅、见闻之窄,这部诗选集难免有疏漏或错误的地方,还请阅读者包涵。当然,这部诗选集会不定期优化更新,至少,这绝不会是最后一个版本。

冯子明 2024年12月

破·地狱:人生苦难到头时

初听《破·地狱》这部电影,只觉得片名有点怪异,没想到是一部深沉的影片。香港影坛也并没有死,尽管需要艰难求生——可如今,谁又不是艰难求生呢?

开始以为会是个枪战之类的故事,毕竟,枪战片是香港电影的传统“强项”之一。为了保持神秘感,在走进影院之前,我都一直不曾看过影片内容的介绍,未曾读过一篇影评。当电影开始讲述,才知道这是一个关于“为死人做法事”的故事。为死人做法事这个行业,在杭州的某些角落也有,我也亲见几回,少不了吹拉弹唱的场面,有的甚至还有法事师傅翻跟头表演之类。法事的持续时间通常较长,有的甚至连着要做三天。总之,热热闹闹、吵吵闹闹,人都死了为什么还不让人安静?这问题让人不甚困惑。不过,对于前去吊唁的生者来说,只能以尊重习俗和家属为重。

所以,当电影中出现法事的画面时,甚至让我觉得有点亲切,感觉这电影离自己的生活,原来那么近——香港那么国际化的繁华之地,也保留了为死者做法事这样的古老传统么?或者,用现在很多人的话来讲,叫保留了“陋习”。若不是电影,还真不知道在香港,“破·地狱”原来是指一种法事习俗。

人死之后,谁往天堂,谁往地狱,活着的人又何能知晓?这“破·地狱”三个字,或许就有破除地狱之苦的寄意吧?

一个人死了,在遗体化为灰烬之前,还不算真正完成与世告别。所以才要为死人化妆、穿戴整齐,让死者有一个干净、良好的仪容,完成真正的告别。当然,现实生活中这样的温情脉脉往往是缺乏的;但现实的凌厉,从来都不缺,何况那刚刚过去的新冠疫情三年。电影因为有三年疫情这一特殊背景,尽管只是点到为止,懂的人都懂了;也因此,这部影片具有了现实意义,具有了历史感和沉重感。

也让很多人可能也有了感同身受。这种同样的感受和变化,发生在香港,既让人意外,又让人不意外。

为新人办婚礼,为先人办丧礼。做法事办丧礼,为的是超度死者,然而真正无法超度的是活着的人。电影台词表达了这样的理解,也正是这一点,让一个深守传统法事规则的人,最终选择了对女儿的温和妥协。

电影很容易让人想到多年前的日本影片《入殓师》。只不过,《入殓师》更多的是表达“死如秋叶之静美”,在影片叙述的笔墨上,也是集中于为死者整理仪容上,整个电影的画面是安静的;而在《破·地狱》中,有大量人物内心和观念的冲突,电影在冲突感的表达上,要远甚于《入殓师》。两部电影各有千秋,《破·地狱》完全可以媲美《入殓师》,在人文关怀的宽度和对生命思考的深度上,甚至都超过了《入殓师》。

人生到头,前方是座奈何桥。善良的人,一切苦难,到此都该结束了。

因观影片《破·地狱》,写此短文,以为一念。

-by 冯子明

她的眼她的心

我在想宇宙里的黑洞,

即使被你忽略但都在的黑洞,

将一亿个太阳吸进肚子里的黑洞。

//

宇宙是我最后的唯一退路,

那里有我思考的星辰和一切,

那里能容纳一切人类可悲的情感和苦难。

//

在那些黑洞之间没有一粒尘埃,

而你活在一片称为人间的尘埃中,

在这片尘埃中你看见了她。

//

她的眼她的心,

就是你在人间遇到的黑洞,

你心甘情愿却只能在黑洞外徘徊。

//

你进不了她的眼她的心。

//

我看着这一切,

是谁安排了这一切,上帝?

又是谁安排上帝安排了这一切?

//

停止你的哀怨吧,

我将不会沉缅于悲哀,

无论那些悲哀来自四面还是八方。

//

这首诗是宇宙派出的天使,

宇宙是我最后唯一的避难所,

希望也是你的。

-by 冯子明